但她气起人来也很有本事,比如现在。
    苍清抽回手藏到身后,一本正经同他说:“小师兄不是教我郎君的手不可以随便牵,你忘了?”
    李玄度气笑了,“没忘,没忘!”
    “你怎么瞧着咬牙切齿的?”
    “我没有!”
    “小师兄,你平时都穿青衫,怎么今日穿了浅黄衫?”苍清笑嘻嘻的,指不远处的柳树,“像树上那两只黄鹂鸟。”
    李玄度冷哼,“你不也一样,小黄鹂。”
    “昂。”苍清笑得越发贼,“所以,你不会是在学我吧?”
    李玄度那薄如蝉翼的脸皮,又不争气的红了,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来狡辩,最后轻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
    偏她还不放过他,又说:“你穿黄衫也好看,像贵公子。”
    向来毒舌的李玄度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,憋出一句绝世好话。
    “你更好看。”
    今日的阳光实在太好,才行了这么几步路,晒得他都要冒汗了,好热。
    手上一凉,苍清牵住了他的手,李玄度受宠若惊,侧头垂眼对上她笑吟吟的明眸。
    “小师兄同别的郎君不一样,可以拉手对吧?”
    “嗯!”李玄度猛点头,惊喜地回握住她的手,连带着脚步都轻快起来,他要给她买最好、最贵的马!
    他后知后觉,这是被反撩了?
    谁说小仙姑什么都不懂的?那她到底懂不懂?
    李玄度故作淡定,不忘嘱咐,“除了师兄,其他郎君的手还是不能牵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苍清笑着应下。
    心跳得比往日都快,这感觉真奇妙,在别人那里从未感受过。
    手指轻轻摩挲过他的掌心,上头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,苍清用指尖轻轻拨了一下,被李玄度牢牢捏住了手。
    他的手和那夜他的耳朵一样烫。
    一路谁都没再说话,甚至连对视都不敢有,耳边一对对黄鹂鸟清脆的鸣叫越发悦耳,少年的心也化作鸟飞了。
    脚步不约而同地变慢,到马行的短短路程竟走了小半个时辰。
    等到了马行,过路人渐渐多起来,二人才放开手。
    挑马的过程很顺利,李玄度初选后还留下五匹马,各个膘肥体壮,毛色油光水滑,因苍清是初次骑马,所以留下的都是性子极其温顺、稳重的。
    苍清相中其中一匹雪白毛色的母马,这马很是灵性,她才靠近就主动将脑袋拱进她怀里,半眯着眼温柔地瞧她。
    一人一马一见如故。
    马行伙计眼色极好,拨着算盘,口若悬河,“娘子眼光真是绝佳,这是我们店中最贵最好的一匹,看你们如此投缘,打个折只需百金,再全套相赠马鞍、辔、躞蹀带……”
    伙计还未说完,苍清扬高声问道:“多少?!”
    “百、百金。”伙计上下打量他二人,瞧着不像是缺钱的,犹犹豫豫比出两枚手指,“最多再给您少这个数。”
    “二十金?”
    “二贯。”
    “你怎么不去抢啊?你这马是金子做的吗?”
    苍清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没有百金,她扔给李玄度的钱袋子,两份加起来也只有五十金不到。
    伙计汗颜,“这马虽不是金子做的,但这可是西域来的宝马,配套的鞍、辔装饰那都是琉璃、宝玉制的。”
    本朝的马贵,好马更贵,百金是常有的,苍清指着五匹马问:“那……哪匹最便宜。”
    伙计指向一匹黑马,“八十金。”
    苍清虽然真的很喜欢白马,可拿不出就是拿不出,她转身就走,“不买了,租一辆马车吧。”
    李玄度拉住她,“慌什么,我有。”
    “你哪来的钱?”苍清不解,小师兄比她有钱是没错,但也是路上替人看事攒下的辛苦钱,百金可不是小数目。
    她也很有自知之明,“就算你真有,我也还不起。”
    李玄度笑道:“谁说你还不起,小师妹忘了还有地图?”
    官家悬赏三百金的画卷,眼下就在他们手上,到时五五分赃也有一百五。
    苍清眼睛亮了又灭:“那现在又没有。”
    李玄度犹犹豫豫,掂着自己腰间一块玉佩,该怎么坦白呢?
    “其实,现在也可以有。”
    “你说得没错!”苍清恍然大悟,冲伙计招手,“这匹马上的装饰很值钱?”
    “那是肯定的啊!”伙计眼见有希望开张,更加殷勤,“这马上的装饰合起来也有五、六十金,娘子买它不亏。”
    苍清问:“到底是五十金还是六十金?”
    伙计摸不着头脑,往高了说,“六十金!”
    苍清立刻砍价,“那不要装饰,这白马就只要四十金?”
    伙计:“……”
    哪有这样的道理,砍价也不是这样砍的啊!
    苍清乘胜追击,叽里呱啦同伙计一顿讲价,从农耕讲到赋税,又从赋税说到征兵,最后从战马绕回四十金,听得伙计直翻白眼。
    旁听的李玄度笑得嘴角压都压不住,用手指硬往下掰嘴角,忍着笑说道:“我出去方便一下。”
    苍清没空理他,挥了挥手让他自便,继续和伙计掰扯,把掌柜给引了出来。
    掌柜比伙计好说话,他一来,立刻同意了苍清的价格,不仅如此还送全套马鞍、马鞭,只不过上头装饰不是琉璃宝玉制的,换了一套普通的。
    不过一会,李玄度也回来了,他的腰间少了一块玉佩,苍清兴奋地跑到他眼前,同他分享喜悦,他就笑看她,静静听她说话。
    苍清说到一半突然停住,小师兄真的很爱笑,笑起来比的上阳春三月的艳阳天。
    她又想他嘴硬心软,待人体贴,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有朋友呢?
    “李明月,你这么好,值得拥有更多的朋友,从今日起,我来做你最好的朋友。”
    “啊?”李玄度一脸莫名,笑问:“哪里好?”
    “你正直、善良、有礼、守信,你的优点我能说出一堆,但你的缺点……你的缺点在我这里都算不上缺点。”苍清是打心里这么认为的,他不过就是说话不讨喜了些,但嘴硬心软,根本伤不到她。
    李玄度听完后,脸上的笑意却落下来,“我没你说得这么好,我……也会骗人的。”
    “你又没骗过我,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。”苍清的手指头戳在他脸颊上,扬起他的嘴角,“你笑起来最好看。”
    伙计牵了马过来,白马自来熟地来拱苍清,她摸着马脸,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,“小师兄,给钱啊。”
    李玄度勉强笑了笑,嘴上应着好,转身装模作样一番,却没有真的取出那两份钱袋子,伙计显然已得了掌柜的嘱托,什么也没说。
    苍清的眼神全给了白马,并未注意到其他,她正思量给白马取个名,“既然它的主人叫清风,它就叫同风吧。”
    回过身的李玄度问道:“你真管自己叫清风了?”
    苍清点点头,“你有小字我也要,我们是好友,清风和明月凑一对,不好吗?”
    李玄度明知她不是在表白还是心慌不已,却不知怎么接话,只道:“很好……‘于道各努力,千里自同风’,叫同风挺好。”
    “是大鹏一日同风起的‘同风’。”
    苍清很满意,又叫李玄度用钱袋里剩下的钱去租辆马车,偶尔来不及进城夜宿野外,有马车也好有个落脚睡觉的地方。
    因这回多了一匹宝马拉车,租的马车也相应大了一些。
    包袱是早就收拾好的,套上马车,稍作拾掇,这便趁着日头好启程了。
    岸堤边抽芽的柳枝随风而摆,似烟似雾似丝绦,送他们出了扬州城。
    《却尘琴》卷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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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作者有话说:两只黄鹂鸣翠柳。——唐.杜甫《绝句》
    于道各努力,千里自同风——唐.杜甫《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》
    大鹏一日同风起——唐.李白《上李邕》
    古时将蓝色、绿色都叫作青,道袍是蓝色的,所以李道长就算不穿道袍时也习惯穿青衫,什么深蓝、浅蓝、各种绿的。黄衫当然是李道长偷偷新买的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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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碎碎念:
    下一卷主角团逐步集合,作者喜欢写人生百态,所以单元文里会有各种各样好的、坏的角色,都是我努力观察人类得来的,不代表作者三观。
    作者杂食,不太能顾及各种各样的雷点,主角团恨海情天会有,能保证的只有结局大团圆he(看到虐点时牢记这个保证),以及主角团三位男性皆是男德班优秀学员,身心都j那种,李道长更是第一名拿铁棍。
    ps:主角团危难时刻的肢体接触不算不洁啊,比如拉一把、重伤昏迷被抱走、互相搀扶、背靠背战斗等,又或者扶老奶奶,抱小女娃/小男娃之类的正常社交。
    感情上没有恶毒女配,有的都是立场、思想不同导致的对立,雄竟会有一点,小情侣间互相吃醋的小手段罢了,请别断章取义,都会有反转,拜托拜托。
    那么,汴京见。养肥的宝一定一定记得回来看啊![粉心]
    第50章
    从扬州到汴京走官道, 三月中旬出发,临近汴京城时已是五月初。
    还不到晌午,日头已毒辣辣地挂在上空。
    苍清二人的马车停在山间某处茶摊边, 打算喝口茶小憩解暑。
    茶摊简单用几根木桩搭着, 桌椅也都老旧不堪,到处是虫眼, 可这简陋的茶摊却人满为患, 根本寻不到空位, 茶碗都不够用。
    苍清好不容易抢到一碗,感叹道:“不愧是繁华的汴京城, 离进城还差两个山头就这般热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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