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忽又咦了一声,手在卷面上轻轻一捏,又往地上一甩,“什么东西躲在我卷中。”
    众人便见一位面貌清俊的男子,倏然出现在空中又摔在院中地上。
    “胡长生?”李玄度喊出这男子的名字。
    “胡长生?”苍官重复。
    她嘴角擒笑,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九尾狐?”
    胡长生揉着被摔痛的半边身子,眼里全是不解,“你的功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,小丫……”
    后头的话再说不出来,似有无形的绳勒住他喉间,叫他不能再发一言,只剩恐怖的窒息感,脸色渐青。
    苍官冷眼瞧他,“在我卷中休养够久了吧?”声音冷冽,寒气森森。
    胡长生只觉脖间一松,猛咳出声。
    苍官不给他缓神的机会,手朝院外一挥,“去叫你祖宗云寰来见我。”
    胡长生的身子便不可控地朝院外飞去。
    院中众人瑟瑟发抖,就苍官这能力若是发起疯,别说他们对她手下留情,她能对他们手下留情都得磕头。
    偏苍官就往他们而来,停在李玄度面前,看着他别在腰间的月魄剑,眼里全是冷峻的讽意,“神君,你自己的银枪呢?我的剑你也配拿?”
    李玄度抬手握住剑柄,强迫自己去直视她的目光,“阿清,这是你赠我的。”
    廊下众人瞬间感受到一股杀意,从苍官身上散发出来,让人畏惧不敢言,不敢动。
    这杀意没多久竟收了,她的眼底泛起一抹浓重的悲伤。
    脸上似笑非笑,“可惜我待不了多久,没法好好同神君叙叙旧,只一言望你记住。”
    “莫忘了从前你已做出选择,如今便不要假惺惺跟在她身后。”
    “什么选择?”李玄度眸色暗沉,哪怕极力控制,仍会因苍官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,而声音发颤。
    “苍生和苍清你会选择谁?”
    “不会有这种选择,阿清会和我一起选择苍生。”
    苍官讥笑一声,盖过了她脸上失望的神色,“离她远些,等我真正归来,定取你命为阿黎雪恨。”
    “谁是阿黎?”
    “是我同你的孩子,神君亲手所杀,竟忘了?”
    廊下众人心中一片哗然。
    李玄度也心下震撼,不由往后退,后背不慎撞在廊柱上。
    顾不得疼,忙道:“月华是月华,我是我,我绝不会做这种事。”
    苍官眼里尽是奚落之意,她伸手指向年轻沈郎,“你,可会杀自己的孩儿?”
    “不会。”年轻沈郎迫于压力不得不答,但事实确实就是他连沈初都没动,怎么可能杀自己的孩子。
    “瞧见了吗?神君,你可比这妖邪还要狠。”苍官说罢不再言,转身朝院外走去。
    “苍官仙尊留步。”
    一直在禅房中未出声的了尘,不知何时站在廊下,出声喊住苍清。
    苍官回转身,看着他许久,忽道:“你是当年那只被我差点熬成汤的甲鱼?”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    “何事?”
    “椿龄拜谢仙尊当年不杀之恩。”说着他双膝跪地,行了拜礼。
    “不必,当不得仙尊之名,当年也是月华多管闲事将你放了。”她指了指一旁的李玄度,“你当去跪你的月华神君,也是他点化的你。”
    说完她又要走。
    了尘再次将她喊住,“仙尊。”
    “还有事?”苍官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波光。
    “椿龄求仙尊出手相帮,解决沈员外一家的困顿。”
    “我为何要帮?”
    “当年月华神君又独自来过古寺寻过仙尊,他留了样东西给仙尊。”
    “你觉得我在意他留了什么?”
    “是神君的银枪。”
    苍官眼里终于流露出些兴致,“用他的银枪亲手杀他想来会有趣。”
    她走到少年沈郎面前,挥手间,众人眼前出现两个沈自在,一个少年一个中年。
    “说吧,银枪在哪?”
    椿龄抬手间,一柄雕有花纹的银色长棍,出现在他手中,他微垂着头,恭敬得双手奉上。
    “银枪一直由你收着?那既早认出我,为何如今才给我?”
    “神君所托,必要见到苍官仙尊才可奉出。”
    苍官接过银棍,几番动作下银棍成了两段,其中一段带着短刃,单用起来也能当棍刀使用。
    棍与棍刀重组后,一柄威风凛凛的银枪,出现在众人眼前。
    看到银枪的苍官,周身杀机渐显。
    不止是她,连李玄度的神情都有了变化。
    银枪散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,印进他眼里,瞳孔扩散似乎忆起些什么。
    甚至低声喊出:“苍官。”
    此话一出,廊下众人身上无形的威压再起,这回不止来自于苍官一人。
    无端刮起的风吹得院中古树轻颤不止,发出哗啦啦的响声。
    “月华,别来无恙。”
    苍官冰冷的嗓音,叫众人如浸冬日雪水中。
    她腾空而起,近到李玄度身前,手中的银枪朝着他心口刺去,后者避过枪头,腰间的月魄剑出鞘,捏决的速度也极快,欲夺她的银枪。
    众人便在廊下看着这二人打,神仙打架他们凡人有话语权吗?没有,连身都不能动一下。
    但明显是苍官更胜一筹,李玄度虽借着月华那些碎片记忆,得了些神威,却并没被夺去神智,何况月魄剑也更亲近苍官些。
    她枪枪致命,他却不能真的下狠手。
    空隙间,李玄度去擒她的手,“苍清!”
    被一个甩袖打开,身子连着退后数十步,堪堪止住没跌坐于地。
    刚稳住身子,再度上前去夺她手中的银枪。
    心念间,银枪竟真的同他有所感应,要脱手朝他而来,苍官忽而看着他,双眼雾蒙蒙地说道:“玄郎又要杀我?”
    李玄度的动作就此顿住,“阿清?”
    只一下身子便再不能动,和银枪的连接也就此中断,只能眼睁睁瞧着银色寒芒离自己越来越近。
    苍官的眼里雾气皆散,只剩嘲讽,“神君也会受骗?”
    可枪头仅刺破心口处的肌肤,便急急刹住,再进不得半分,苍官语气发狠,“她竟又在阻我,真是没出息!”
    苍官拿枪的手无力地垂下,银枪落地发出金属重响,她也阖上眼往旁侧栽去,众人身子一松,忙不迭冲上前扶人。
    -
    苍清醒来时,已是在城中租赁的宅子中。
    屋中空无一人,她躺在床榻上,揉揉发蒙的脑袋,捅完心窝之后的事,什么也想不起来。
    倒是运气间发觉体内有股妖的灵力,同她的真力并行,竟不觉冲突。
    当时在显真寺,她情急之下想到用小剑扎心,她是死不了的,但也许能唤出苍官。
    浮生卷本是苍官的东西,苍官对里面神物的使用,定然信手拈来。
    她也只是试试,并不确定能不能成功,万一唤出的是嗜血苍清也不是不可能,所以还特意嘱咐姜晚义,若是她失智发疯,定然要将她制住,不能像小师兄似的,惯着她给她喂血。
    不过那寺庙灵得诡异,想来她心念着苍官,苍官一定是会出来的,虽有些冒险,却实是想不出其他法子。
    既已经在家中,事情应当已是顺利解决。
    她起身下床,推门出屋,入眼是大师姐在院中晒草药。
    外头阳光正好,微风吹过,暖洋洋的。
    “大师姐,阿榆呢?今日几号?”
    “小师妹醒了?”陆宸安手中的动作微顿,又自顾忙起来,“今日五月初三,小郡主正忙着找伴侍呢。”
    时间已恢复如常。
    “啊?她还没消停?”苍清走下屋廊,帮陆宸安一起翻草药,“苍官出来了吗?是她解决的吗?她有没有伤人?”
    她发出三连问,陆宸安却不太想多言这个话题,连面色都有些忧愁。
    “是她,没伤人。”
    还想再问,院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。
    白榆语气轻快说道:“今日相看的几个,本郡主都不太满意,小姜你觉得呢?”
    “确实配不上郡主。”姜晚义声音懒洋洋的,“要不你就死心吧。”
    二人踏进院门,白榆一见她,立马冲到她面前,“清清醒了?感觉如何?”
    姜晚义手中拿着糖葫芦,也走过来同她打招呼。
    “三娘气色不错。”说着话还不忘抬手咬走一颗山楂。
    苍清看着山楂,只觉腹中空空,问道:“我小师兄呢?”
    “和祝师兄出去了,应该就快回来了。”白榆说着话,拉过姜晚义的手,也咬走了一颗山楂,动作极其自然娴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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