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再说话,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太子拎了出来,随后施了一礼,便退下了。
    下次,再也不答应小太子骗陛下了。
    陛下可要吓死人了。
    占尽春色的小脸上带了讪讪的笑,小胖崽抓了抓脑袋,胖手交叉,对着明熙帝傻傻地笑。
    殿中昏暗,陛下又不让开窗,殿中便只有几盏宫灯,还有飘零的烛火。
    胖宝宝不喜欢,便走进了那宫灯所在之处。
    一歪脑袋,将脸探到灯下,那摇曳的烛光跃动着,似乎要跳进他的眼里。
    心甘情愿做他盛放的资粮。
    “父父——”
    纤长浓稠的眼里在烛光一照下,犹如金色的蝶翼。
    他还年幼,却有了这样的惊人的样貌。
    圣上凝视着他,心中苦涩。
    他不知道,自己还能否看到幼子长成?
    自上次那非人存在的治疗后,明熙帝便与旁人不一样了。
    他清楚地知道,自己脱离了人的范畴。
    可正因为如此,他才一日比一日察觉到排斥。
    寿命,犹如一道天堑。
    要将他父子二人相聚之路斩断。
    这是他逆天改命求来的孩子,不容于世。
    明熙帝一次次脱胎换骨,一次次绝境重生。
    苍天奈何不了他的孩子,便又去逼迫他。
    骨血都在沸腾的排斥。
    圣上觉得,自己命不久矣了。
    可是,他不信命。
    不知举国之力,能否再一次逆天改命?
    能否一窥那长生道路。
    即便不能,他也要与天斗。
    想叫他死,那便放马过来!
    “今日你来迟了,叫朕好等。”心中百转千回,到了面上却只凝成一抹笑意。
    瞳仁如夜,目光如雾,眼尾微挑,透出逼人的风流。
    可他气势太盛,眉间太冷,生生压下了这不尽的风流。
    父子二人四目相对,令这昏暗的宫殿,陡然亮了起来。
    “我就知道,你在等我。”小胖崽很得意,又很想笑,嘴角上扬,却又被强压。
    明熙帝目沉如水,在他嘴角逗留。
    圣上不语,小胖崽便撅着屁股从一旁掏出一个蒲团。
    拉近了,和圣上坐在一块。
    直到整个身体都压在陛下身上,才转着脑袋不知看什么。
    “我要喝牛乳!喝牛乳!”
    像是沸腾的茶壶,叫个不停。
    宫人匆匆而来,为他奉上一碗添了蜜的牛乳,这才止住了小茶壶的沸腾。
    将牛乳一饮而尽,小胖崽擦着嘴角:“父父,下一步怎么做?”
    第332章 殿下天纵奇才
    “殿下天纵奇才,怎么还要问朕?”圣上原还有些悲伤,可小傻子那压不住的嘴角。
    倒叫他想不起别的了。
    “谁说这是问了,我只是,和你商量商量。”小胖崽要强的很。
    一步也不肯相让。
    他脑袋扬得高高的,圣上面对别人,什么尖锐之词,眼都不眨便能说出来。
    可是这是自己的孩子,才五岁。
    他难道能因为一件小事和儿子争执?
    明熙帝干脆冷哼一声,低着头,嘴里念念有词。
    清泠泠的声音回荡,很是好听。
    小胖崽知道,父父念出来,就是叫他不要跟父父说话。
    鱼儿才不稀罕呢。
    小胖崽学着飞菟,重重打了个响鼻。
    明熙帝——“……”1002「……」
    主系统:“你是人。”
    怎么发得出这样的声音?
    小胖崽不管不顾,从蒲团上跳起来,跑去窗檐边。
    圣上闭着眼睛,不多时便感受到一阵强光照射而来,还有那吹拂不尽的春风。
    好在明熙帝体魄强健,不然这样刺骨的冷风吹进来,他又穿得如此单薄。
    第二日必要头晕脑涨。
    圣上起身,坐到一旁的椅子上,斜睨着他的孩子拽着凳子,爬上窗檐,将一扇扇板棂窗给打开。
    也不知道,他哪来这么多精力去做这个的。
    坐不住的小家伙,居然不嫌烦。
    直至昏暗的殿中大亮,寒风呼啸而来,圣上的道袍被吹的簌簌作响。
    他才停下了动作,慢吞吞挪移到明熙帝身边。
    圣上任由狂风吹拂己身,他说道:“你是要冻死朕吗?”
    面无表情,眉都没皱一下,一点也不像被冻到的样子。
    小胖崽蹬蹬蹬地跑过来,一把抓住了父父的手。
    嗯,热乎乎的。
    摸完了就一把放下。
    “延寿丹,有强身健体的功效,父父不会生病的。”
    小胖崽还记得,1002说的系统出品,必属精品。
    圣上一把将他拽到面前,打了两下屁股,见他面色红润,便知道他不冷。
    这才放心下来。
    “那开一扇就好。”
    小胖崽抬头看了看,神色认真:“我不喜欢这里,也不喜欢这个,也不喜欢那个。”
    这个那个一大堆,被他指到的有蒲团、旧书、丹炉。
    “那便不喜欢吧。粮种一事,可还好?”圣上眼都不眨一下,便转移了话题。
    说起这个,小胖崽便很有话说了。
    本来就是个小话唠。
    说到尽兴时,还要着重描写一下自己的英明神武。
    “那时风云忽变……”
    圣上凝神静听。
    又说到他要如何为百姓做更多的事。
    说着说着,他就收了声。
    明熙帝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,小胖崽跑到他面前,若无其事地将手放进他的掌心。
    “父父,我已经想好下一步要做什么了。”
    他说的郑重其事,圣上也不打击他,便跟着问道:“做什么?”
    小胖崽不说话,一直拉着他,穿过重重宫殿,来到了演武场。
    圣上也由着他牵,一路上这一大一小吸引了不少目光。
    不少人望眼欲穿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,若不是陛下就在一旁。
    只怕宫女侍卫都要跟过去了。
    小胖崽近日放了几天假,杨将军等人也不在此地。
    他上去,一撩袖子,口中大喝几声,歪歪扭扭摆了个自认为架势很足的姿势。
    白嫩的藕臂上,有些许多红色的划痕。
    粗糙的麻衣穿在身上,没有脱下过,便一直划着他的肌肤。
    娇生惯养的小胖崽没喊过一声,可从他时不时抓挠的动作来看。
    便知道他并不好受。
    小家伙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,只是不住地用眼睛瞥明熙帝。
    圣上目光沉沉,在他手臂上停留。
    感受到儿子的目光,心下便有几分明了。
    “好!”圣上眉目微动,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,击掌声不断。
    偏偏对于帝王,这样大声的夸奖是极为稀少的。
    谁夸小胖崽他都开心,可别人夸百遍,也不敌圣上一遍。
    得到鼓励的小胖崽越发起劲,明明就学了一招半式,来来回回地向陛下展示。
    圣上也不嫌麻烦,掌心都拍红了也不放下。
    舞得热血沸腾的小胖崽收了神功,兴致勃勃地拉着父父的手。
    “父父,我现在可以出征了吗?”他明亮的双眼像是有火光跳跃。
    “什么?”圣上怀疑自己没听清楚。
    “鱼儿要出征!”小胖崽双手合至喇叭状,放到嘴边,大声喊道。
    “啪啪啪——”明熙帝手起掌落,给了儿子屁股几个大巴掌。
    “天下已定,你出什么征?”明熙帝面色沉下来:“你是疯了不成?战场上,岂容你儿戏。”
    小胖崽揉着屁股,十分委屈:“鱼儿问你,下一步该做什么,你又不理我。我自己想,你又要打我,鱼儿命苦哇哇——”
    闭着眼睛,张着嘴巴,扯着嗓子。
    明熙帝眼疾手快捂着嘴巴,说道:“还有哪里要你出征的?”
    小胖崽眨眨眼,圣上便放下了手。
    “东瀛,我一定要亲自出征东瀛。”
    圣上也不知道他的执念怎么就这么重,便没好气说道:“十年之内,朕御驾亲征。我儿,如今百姓只愿安定,你若是再起兵戈,也会遭人怨恨。海外之事,暂且缓缓。”
    不过弹丸之地,也值得孩子惦记这么久?
    看来这个东瀛,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    “那父父能让谢谢当公主吗?”
    小家伙也不嚎哭了,又问道。
    明熙帝一听,便觉得这是他的真实目的了。
    “公主是朕的女儿,你要别人当朕的女儿?”
    似乎有晃动着的尾巴落下,小胖崽极其沮丧:“这也不行,那也不行。叫鱼儿怎么办?”
    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。
    此事古难全。
    圣上触及自身,问道: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没头没脑的一句,也亏得小胖崽是他的儿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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